失人与倒吊月亮

版头图片是萨拉热窝哦✨

【Gangsta/沃尼】饲养乌鸦


*一些少年往事


    被称为“民用暮光”的日落时间与太阳中心在地平线以下六度间的一段光线薄明、隶属人眼被自然光欺骗后视线凝结落在灰白雾气上的时刻结束前,沃里克亲吻了那一天最后一个姑娘的脸颊。他离开妈妈桑的店里时口袋中多出了一枚银质耳环和一把与他工作无关的零钱,它们曾经被棉布包裹好存放到书籍或远方来信的夹层间,远离鸦片酒、麦角酸二乙酰胺以及劣质棕榈蜡的明亮色剂。沃里克猜想那个艾尔盖斯托姆长大的女孩把她妹妹遗留下来的财产交付给他的原因在施舍意义外更多的是寄希望于浅色发梢的孩子可以让胞亲仍然留在柔软的旧梦。刚刚成年的妓女带有讽刺的浪漫情怀的念头很早之前便应该随着锋刃由颈内静脉的切入和生命一起被割断在一指宽下的环状软骨处,但温热的、显然被小心翼翼保管在掌心的礼物总是值得被另一双手掌收拢,于是沃里克加快脚步前往蒙洛宅邸的时候攥紧了那些相互撞击的金属。

    多年后尼古劳斯的铭牌落到他手心时沃里克会再度回忆那个触觉。他记得当年的一切细节,并有些固执地拿毫无联系的两者进行对比。十六岁那年硬币在沃里克汗涔涔的手里,他像往常一样穿过小巷——而非走在正道上,这个习惯他和他都保留了二十多年——来到枪手丹尼面前向他伸手讨要célébrer,大小不一的印痕在沃里克摊开手后曝露出来,他把药瓶放到口袋,手指又向深处探去小心翼翼地抚摸叮当作响的遗物。

    “今天晚了一点。”

    “嗯。”他对曾经可以被算作是父亲的人说,“多来了几个客人,我现在就回去。”

    返回安全屋的路上沃里克听着硬币和药片声音假想自己的口袋里装着整个艾尔盖斯托姆。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三年他对这个事实了然于心。不加掩盖的金钱交易下流通过度的药品把本应挂着柔和微笑的面庞拖进黑暗尽头一点点拆吃入腹,无论是黄昏人种的抑制类药物还是治疗唇干裂的维生素B6在恶意管辖下似乎都发挥着同样的作用。他在街角看到墙面上被新的油漆涂上“反黄昏人种”“把挂牌子的赶出这里”“恶心的杂种”的字样时不禁觉得反胃。茶渡先生把他们安置在这片区域时提起过小范围的暴乱,尼古劳斯通常会踢断前来找麻烦的家伙们几根肋骨,但抛去暴力本身的对立则让他们束手无策。沃里克在街灯“哧”的一声熄灭后停住了脚步,临近晚餐过后饭后甜点的时间,难能可贵的静默中,他丧失了左眼的有限视觉观测到铺张开的、陷入假样和平的艾尔盖斯托姆。这个晚上没有枪击,四处流窜的夜行生物尚且蛰伏在急促的呼吸间,管道的回音与他心脏鼓噪的频率重叠。他往前走了一步,推开了房门。

    屋子内部是一种潮湿的气息,霉斑和迫近的雨季,像是讨论存在主义的电影片段。他们不常看电影,还在阿尔坎杰罗家时沃里斯少爷唯一拥有的是一台播报暴动的收音机,尼古劳斯跟着西门行动,除了看他的主人念书,接着把几个简单的字母复沓地抄写下来外他大多数时间都让视线停滞在弹轨上。第一次,他们得以在被柔软的黑暗的织拢中安心坐下,不必考虑父亲的虐待转而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时,告密者企图用出卖换得自由却被丢进新的狱室让沃里克一瞬间被刺中了眼睛。他记得电影里狭长的监狱走廊和镜子,灰白色调以及空旷的布局,下一秒镜头就会切进哲学家或罪犯(在他眼里,这两者并无差异)的独白。

    而尼古劳斯不说话,这让沃里克的心情稍微有些好转。比他小一岁的男孩晃动双腿的时候脚尖依然碰不到地面,裤管卷起到靴子上方一点露出空荡荡的小腿,鞋带像三年前他们初次相见那天散开着。对方没听到关门声,但空气小幅度的震颤让尼古劳斯扭过头,随后跳下椅子来迎接他。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他疲惫地打了手势,接着把药塞进了尼古劳斯的手中。

    记得按剂量服用。

    那个时候尼古劳斯还会听他的话把药片掰开就着水一口一口咽下,他低下头用袖口抹嘴,露出挂着链条的后颈以及头顶的发旋。比起人类,他的模样更像一只突然坠落的乌鸦。“你驯养的乌鸦——”,沃里克在书中读到过那句西班牙谚语,他不确定尼古劳斯是否会在长大后来啄掉他的另一只眼睛。仅存的混乱时刻,模糊的伪构混杂进梦境中的尖啸,沃里克在半夜梦到尼古劳斯刀锋上的血迹然后猛地惊醒,他的朋友、搭档、兄弟、宠物、奴隶、刀会擒住他的双手,让鼻息缓慢地落上他的手背。

    尼古劳斯抓紧沃里克的手,他执拗地把对方指节掰开,视线悬停在沃里克掌心的红痕上。受伤了吗?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音,牙齿上下磕碰磨出尖锐的一响。

    “没事。”沃里克没有抽出手,他安静地,如同从噩梦醒来时一样将肢体的管辖权交给尼古劳斯,对方握剑的左手虎口位置比右手稍微粗糙一点的茧贴覆上沃里克掌心的纹理,紧跟着,他的指节穿插过尼古劳斯的,那条被他赐予的凸浮的旧痕压进濡湿的手掌,他用近乎算得上宽慰的语气重复,“尼古,没事的。”

    后半夜他们坐在同一张床上,沃里克把口袋里的硬币掏出来清点数额,他给尼古劳斯讲了金发的妓女和她离成年还差四个月零八天的妹妹的故事,死去的姑娘留下的钱甚至不够买一瓶酒。他们把钱收好,放到一个干净的抽屉里,搬走前再也没将它打开。那枚耳环被保存得很好,沃里克让尼古劳斯在他的右耳上再开一个耳洞,第二天他戴着它见她姐姐的时候和她有着相仿面容的女孩把吻印到沃里克的耳廓。

    我以为人们习惯自己保留亲人们的东西。沃里克把烟塞进嘴巴,昏暗的灯光下灼烧的痕迹留下一个短暂光斑。尼古劳斯没有回答他的话,像是约定好的一个秘密,他避免在沃里克面前提到他姓阿尔坎杰罗的亲人们。过去的沃里斯沉默下来,他舌尖廉价香烟的气味同烟霭一并散开,火焰燃烧类似一场火灾的先行前奏:尼古丁与焦油,尼古劳斯闯入梦境边缘的呼吸。烟蒂熄灭的时刻,他干燥的嘴唇轻轻触碰尼古劳斯的眉骨。别在意。他比划着向对方示意。那本书就拜托你啦。

       他们分享不同的书籍。以偏离艾尔盖斯托姆的人情味儿在睡前交换故事并策谋一次又一次夜间飞行。那是深夜的气息寂止之前,被康定斯基与蒙德里安框定的时间几何带有的宿命意味,斯塔尼斯瓦夫亦或是贝内德蒂的归乡者——回到家乡的旅人恢复了形象、声音、拥抱、忠诚。很多时候,他们发育不成熟的腿在被子下攀搭起来,沃里克冰凉的脚踏在尼古劳斯的腿侧,一些成年后或荡然无存或推至更深层的触碰从皮肤表层像夜晚的雾气般绽放开。沃里克的指尖停在尼古劳斯身上的淤青,而对方则将鼻头贴到他锁骨凹陷处的吻痕,继而谨慎、柔软地啄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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